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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这也是艺术?

雷徕 象外 2023-11-22

👆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




雷徕的作者按:

这一期的主题,是从视觉艺术走过来的“当代艺术”,在各个方向的边界,是什么?包括环境条件下的创作边界,艺术介入现实的边界,现实介入艺术的边界,艺术定义的边界,等等等等……


上一期看这里:雷徕评站台、索卡、墨方、AYE画廊展览










群展:脑雾

BRC
2023.04.16-7.17(延展)


一篇辅导员看了也会觉得高兴的评论

艺术家是一个特殊群体:他们对一些事的反应,就像脑雾,是经历造成的后遗症,生理性的应激,所以一些事情不能怪他们。更何况,这些故事手法,也就只是在视觉艺术的领域很新,在老掉牙的故事书里,其实早已被重复了百遍,既然早就是司空见惯,那又怎么能伤大雅之事呢?

你看看:

秦观伟:《春归花不落》。在童话故事里,掺了骨灰的土,总能种出更鲜艳的花。这个故事或是营造哥特式的恐怖,或是营造伊壁鸠鲁式的岁月静好。


秦观伟《 春归花不落》尺寸可变/花盆、土壤/2023


阎实:《把重的东西放在地上还是挂在墙上》。一切建筑美学都有其价值预设,但“筒子楼”没有,筒子楼纯纯的是为了实用。为一种代表制式的物件套上另一种代表制式的衣服,是一种对得体性执着的过分放大,他的异常是情有可原、甚至是值得同情、甚至是值得尊重的。


阎实《把重的东西放在地上还是挂在墙上》尺寸可变/帆布防尘帽、7寸LED屏幕/2022


林舒:《有病》。在小说里,大写特写的疾病,多半不是为了要搞自然主义的描写,而是在隐喻、或象征性地进入某种身心俱如此的全面状态。

阎硕:《声景测试》。在卡夫卡的故事里,土地丈量员没能进城堡,不是因为他本不是真的土地丈量员,而是他没有把自己当成土地丈量员过。做一件没有实际效用的事,不仅仅是一种缅怀。

顾颖/刘辛夷:《在不在》。西川说聂绀弩是第一个用旧体诗写出诙谐的生活态度的人,那么在他看来,苏黄那一拨宋人的幽默感,一定很冷,而世说新语里的幽默感,是凄风惨雨中强作矫情的“逍遥”吧。

双囍:《礼物》。写出《项链》和《麦琪的礼物》的,不仅仅是两个短故事家,而是两个时境的社会前景心理预期的反映。而双喜的礼物更奇怪,作艺术家对一礼物的心态,和常识完全颠倒,艺术家和经济全无关系的艺术行为,和社会对“艺术家”的定位,是不同的,艺术家对观念艺术本身的自我肯定,“正事儿”,带着一种感人的天真无邪,但仔细想想,错的就不可能是多数主流意见吗?


双囍《礼物》独版/尺寸可变/枕头、荧光笔、枕头套、床单、华为freebuds 5i耳机、老式床头灯、钩花窗帘/2023


孙盟:《鸣虫》。现代文学中有一种常见写法,用大喧嚣大噪音来经营整个场景,而主旨信息,却以弱小、零碎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包裹在里面的细处。这种手法,或用来营造倒差、来震撼,或制造疏离感、动摇常规的价值判断,或表现一种离题的美学。


孙盟《鸣虫》行为、装置/尺寸可变/葫芦架、喇叭/2022-2023


王玥:《湖上美术馆》。局外人的废墟是审美的,而被当事人指示的废墟,则是被告知另一种心态。同语重复地在场景旁提示场景的原始意义,也许只是妥协开始时的傲娇
(骄矜)罢了。


王玥《湖上美术馆》文字书写、摄影/尺寸可变/油漆笔、KT板喷绘、综合材料/2023


阎洲/张葱:《是谁救了你和爸爸》。把现实的描述和超现实的想象混在一起,为什么南美、中欧、后殖民地文化,总是魔幻现实主义和复调叙事最适用的土壤?而南欧人把童话引进现实主义场景,又是动机不同。

何颖宜:《喷泉12》。自循环的生态农场也是一种景观,自产自足是客观存在的,而在美丽的日常,无用之用的救生艇变成有趣的小装置,也是风和日丽的平和表现。

刘辛夷:《责任人》。冗余是社会分工细化不可避免的结果。分工决定仪式的有效性。你不是司祭,那你一本正经、准备充分地立在旁边,就很让人不高兴了。

王卫:《附近》。一件作品,首先是诉诸普遍性而诠释其意义,其次才说特定语境。因此,这是一件大声喊出岁月静好的作品/大标语牌。

孙盟:《,》。不要对正能量有成见。如果不预设偏见,这无疑也可以是一件表达正能量的作品。他说天气好,你果然要活动一下筋骨做个操,而另一个他看着你,也只是看着而已,做个操就算缅怀童年集体活动的记忆,那也过于伟大光了。逗号是幕间休息,阳光接着还要继续。


王卫 《附近》 现场装置/铁皮立体字、金属支架、户外防雨太阳能灯串/2023 
& 孙盟 《,》 行为/2023


我听过艺术家的导览,但没有记住所有作品的内容,所以将余下作品的信息和图录,存目如下:《脑雾》展览现场(4月16日-7月17日)

对于这个有特殊性的好展览,我选择把评论本身,当作一件作品来做。










张明信个人项目

M的房间
2023.06.0-07.23


“十万博主”都是大“艺术家”



张明信的艺术项目,呈现了“绘画”,在短视频流量变现时代的另一种形态,这种呈现,对纯艺术、纯绘画,就像一根骨刺,让人不愿却不能不重视,严肃绘画的审美和体面,在一种(至少在受众体量上)更主流的传播生态里,是如此卑微无力。

“大日月爱画画”。




在项目现场,几个不同时间节点的画儿,都摊出来展陈。一开始就很放得下身段,选择了市场行画的风格,但说是没什么流量。在后来,画面进一步简化、素人化,内容进一步低智化,也就出现流量,进而坚持到成为平台引流推的对象……其间的每一步,都是合理测试、就短线的客观规律在调整,没有一丝矫情。直到最后,在拥有纯艺术圈所无法想象的巨大流量的情况下,其实却只是在极“卷”的鸡血中,实现了安安好开始奔小康的变现水平——短视频或许是“艺术”以外,当下人的另一个梦境,只是相较更加飘在空中的“艺术”而言,它已经算是骨感的真实了。

米诺(M Room主理人)跟我重调,张明信和其他一些艺术家之间的对比:同样是让真实的经济维生介入艺术,他人预设了白立方内呈现效果而“劳动”/“创作”,张明信则没有“艺术”预设地陷进这个过程本身,最后走着推着、生成了这个项目的最后形态。






“是不是艺术”其实是无诤之诤,因为,不论是从“艺术介入社会”到“社会介入艺术”的内在逻辑,还是有意识地触发“是不是艺术”“艺术是什么”的本体反思,都完全附合“当代艺术”的标准,如果非要质疑,不如质疑,
(纯粹的、而非与现代艺术杂交的)“当代艺术”本身是不是包含了大量“非艺术”的成分。

尤其是当米诺问,别的博主也学他那么弄,算不算艺术的时候,张明信明确地答道,诸博主“都是艺术”——这句话本身就是对一种经典的“当代艺术”正确观的重复:“人人都是艺术家”。

然而,因为它/他的反文化精英主义,对文化敉平主义之泛化的宣言,做得过于真实激进、过于不迂回矫饰,所以还不适应的人,难免要难受。









邓玉峰:后窗

 
邓玉峰工作室
2023.06.24-


艺术的边界在哪里?我觉得,我看坟很近,看你很远……



邓玉峰的工作室后面有一座坟,他房东用摄像头监视着坟头。于是艺术家也安了个摄像头,对着它。

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,可见艺术家自述:邓玉峰 | 一场真假坟墓的事件真相




我们的问题是,凭什么艺术家可以将他的这一行为,称为一件艺术作品?如果它是可能成立的,那又是主要基于什么理由?

是因为它记录了一件很荒诞的事件,在类似纪实文学的意义,是艺术?还是因为他不带利害目的地重复了这一姿势,曲写了现实,改写了社会实用行为的价值估算体系?或者他借一个无关的具体它事,调用了一个乍看略微敏感的物事?还是他引发社会群体,对某一并非个案的社会事项的关注,给“艺术”赋予了媒体的实用功能?

基于理论体系,去试探、拓展“艺术”的“边界”,对邓玉峰来说,是件书呆子气的事;在关切社会、具体施行作品的过程中,按照自己的方式往下走,才是正经路数。总结、研讨,属于别人的分工。









史宇:原创剧场/HA

Spurs Gallery
2023.06.28


作为策展思维为第一主创的《原创在天……上》,调动艺术家,以兼具隐喻、转喻、提喻、讽喻,各种修辞格的图像表达方式,回应了艺术原创性危机的议题。《天……下》的主“作品”都藏了起来,在临时搭建的剧场空间里,引入自发的行为项目。然而《HA》,却是唯一标记在《下》名目下的;或者可以说,只有它,号称不在从高屋理论出发,而在具体社会性关怀中生长出“原创”?

冠冕堂皇的说法是,“HA”是一个开嘴的起式、一个姿态性的口气,一个哽咽音。在被其视为“公共空间”定义的画廊空间里,史宇向现场的每个人耳语,传达一句被禁忌的“诗”……然后看看,接续下来会发生什么。实际上,当然不会发生什么,只有大家“对暗语的玩耍”。如果没有传播学意义上的多向不可控性,这里的“公共空间”只是一个强给定义的名词。一种“被禁忌的欢愉”,恰恰因为“禁忌”,所以“欢愉”。它是年轻人“发声”的错觉,是中老年朋友重新找回的荷尔蒙,是和谐的角色扮演——在“谁是杀手”的游戏中,耳语不属于被正视的“公共”范围,甚至即便没有那“转瞬即逝的不可复刻性”,也多半不会发生什么。以为机智的试探,是一种英勇的错觉;可是有什么关系,重要的是,大家都开心,多好。




PS:史宇邀请我去看他的另一个项目——自宅是如何变成特定场域艺术空间的——



史宇:进入矿洞

自宅空间(特定场域艺术)
2023.03.17—



这个艺术项目的核心非常直球:在北京老宅的第一现场,将据之拍摄的图像,与实景并置,同语重复,反复指认——这是一种当代艺术中,非常经典的智力游戏趣味。

从德勒兹那里摘取的引语,同时指向青春(己)的无目的徘徊,和老一辈价值(父辈)的无处可去。“老宅”带有岁月破败感,“老宅”命题,本身带有nostalgia(记忆美学的情绪氛围)的属性。

史宇更在乎智力游戏的反思趣味性,并不想在照片、以及展陈的编排上,进行更多的视觉经营。于是这里出现了一个错位的三角关系:

一方面,如果图像与原型实景并置,不发生在北京老宅,那么这桩“观念艺术”就非常老套;而老宅本身带有强烈的视觉强度,照片如果不加工、则视觉上会弱于空间本身,两者关系就会错位,呈现就会没有说服力;但是,要是进行过多的视觉经营,则更有问题:如果使图像比现场本身有更强、更精炼的衰败感,则这桩项目的意义重心,就不再是纯概念艺术的智性诙谐;如果让图像走简化、去浪漫化处理,会稍微好一些,但图像与实景的对应关系,会削弱。对于这个问题,史没有找到一个机巧的中间装置(dispositif),让矛盾消解。也或许,这样一个巧物本就不存在。




通常在这种情况下,妥协是个好选择:选择在图像视觉上强化,提炼出一种视觉上的“纯粹感”。尽管这样做,会损害作为艺术“观念”的施行过程本身的纯粹性。他不那么选。

他的价值选择,让实际呈现,走到了一个暧昧的中间状态。而他能坦然保持这种暧昧,或许,是和他受视觉艺术专业的标准式洗礼(洗脑),还不够有关——无法妥协,恰恰可能成为他做纯观念艺术的优势;单个项目本身,倒是无所谓的事情。

(史宇坚持想听“批判”,所以我从善如流,措辞上刻意毫不客气;我知道,一些中年准老炮前辈,其实也希望我对其别太客气;但抱歉,这种待遇,除了少数特殊情况,就只能是年轻人的特权了)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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